心理引言:做白日梦,那多半是人还不能接受自己而投射出来的结果,每个人或长或短都会经历这个阶段,葛优应该也不例外吧。常见的是,梦做来做去,世界已然天翻地覆,自己却还是自己。有说,能够和外界妥协的那一天,就是梦醒的那一日;还有说,人到中年,若梦还未醒,那可怎么活都是一出悲剧了! ——心灵咖啡网
做白日梦,那多半是人还不能接受自己而投射出来的结果,每个人或长或短都会经历这个阶段,葛优应该也无法例外吧。常见的是,梦做来做去,世界已然天翻地覆,自己却还是自己。有说,能够和外界妥协的那一天,就是梦醒的那一日;还有说,人到中年,梦尚未醒,那可怎么活都是一出悲剧了!
角色和观众给了他一副面孔
为什么20年来葛优一直身在巅峰?若仅以际遇和天分来解读他的成功是难以让人信服的,不过赵宝刚评价冯小刚电影的一段话,或许能化解部分疑惑:“他所有的喜剧都是温暖的,给人带来愉快的,正是因为这一点人们才喜欢。”这么多年,观众已然接受了这样一个无公害的男人形象:冷面热心,有点小坏,反应慢半拍,心里特明白。
这是角色和观众制造出来的葛优。角色给了他一副面孔,也帮他建了一道防线,将观众通常对明星所抱有的窥探欲望阻挡在现实的界域之外。有意思的是,这种阻挡通常是和善、礼貌甚至令人感觉愉悦的。
为人处世是中国传统谈艺者所特别看重的。在老辈艺人里,梅兰芳是常被援引的例子:“四大名旦”里唯有梅兰芳获称“一代完人”,他艺术上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正是以在做人上对自己的求全责备来成全的。葛优就属于求全一路,他用自嘲、灵敏、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形象调剂到最佳状态,用冯小刚的话来讲,葛优“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很端正”。
葛优这种特质极其吻合中国人的价值观,因此群众特别拿他当自己人。即使他犯点小错也是人民内部矛盾,更何况他还有张代表了90年代中国人的脸呢!
20年了,这张面孔似乎还从未变过
还能记起二十年前是什么样吗?那个时代,北京的哥还是一个让外地人颇感神奇的职业——从他们那里,我们能探听到中南海红墙内最隐秘的生活故事;街头大卖的不是巴菲特心经,王朔李敖们才是盗版书小贩的最爱。今日,再收看葛优主演的《编辑部故事》,当画面切换到外景,你多半会感到有些生理上的不适——我们真的曾在那样的城市里生活过?!
不过20年,已然在自己的城市里找不到故乡了;不过20年,葛优那张“胆小、卑微、狡黠和不安分”的面孔似乎还从未变过。
时代的痕迹会在人的印象中慢慢消失,有如脸庞上的稚气褪脱一般;而面孔代表了一种血肉的具体呈现,却既难以触及又难以抛弃。20世纪五六十年代,正当西方的大众文化方兴未艾之际,哲学大师罗兰·巴特似乎很“媚俗”地写下《嘉宝的脸蛋》一文,对“银幕女神”嘉宝的面孔作了一番符号学上的分析。照罗兰·巴特的理论,你会惊讶的发现,葛大爷正有着一张被观众神格化了的脸,成为大众文化所制造出来的现代神话之一。
当再回顾那个互联网还未普及的年代,人们该怎样评价这张被神格化的面孔呢?这20年里,葛大爷那张面孔的出现,始终属于电影中会令观众欣喜的时刻。葛大爷款款憨笑着,不知所措与茫然若失着,自我消遣与自我解脱着,以一种真实的笨拙,给大家以喜兴与抚慰。大家从他的蹙眉露齿间,学到了一种摆脱沉闷的生活态度;反过来,又从这种生活态度里,回味出辛酸。
“辛酸”味儿还未散开,陡然间发现,葛大爷已是年近花甲之人了。这也不禁让人担忧,他能否逃出“人到中年,怎么活都是一出悲剧”的心理魔咒?
人到中年,怎么活都是一出悲剧?
用王朔的话说:谁没年轻过,但谁都会老。不难看出,王朔,冯小刚,葛大爷,这几个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男人,到了这把岁数,谁也没服老。所以,在《私人定制》中葛大爷一如既往,遵照冯小刚的指示,说着王朔的台词,和80后女星上演亲密互动。老男人最喜欢的戏码,不就是演一个内心真诚的流氓,如何获得了人间真爱么?!
这情景就像心理治疗大师欧文·亚龙在《爱情刽子手》中所描述的状态:“我们每个人都活在精心设计的幻觉里,认为人可以无止境地发挥能力与追求进步,总相信生命就是不断向上成就些什么,只要有足够的意志力就可以。”然而,这个让人安心的幻觉很可能因某种紧急、不可逆的经验而被打破,从而陷入深重的中年危机而不能自拔。
上世纪,人人都正襟危坐体制中时,没钱的流氓相当惹人疼爱。那时候的葛大爷从一批偶像男演员中杀出来,成了万千女性宠爱的对象,向世人力争了一个事实:虽然没钱,只要你会说俏皮话,人有意思,照样会有姑娘喜欢。本世纪这种戏码已然不再流行了,但流氓不会过时,因为有趣这件事儿不会过时。
但女人们万万没想到吧,中国电影屏幕上的流氓竟然快六十了。“想到负责逗贫取悦姑娘们的男性比大部分人的爹娘年纪都大,坐在电影院里,不由感觉了无生趣!”作家毛利在电影院里感慨道。
老男人内心深处的中年危机
二十年来,吞云吐雾,不醉不归的兄弟们多风流云散。《非诚勿扰》中那首日本离歌充满了老男人中年危机的味道,《私人订制》更是将内心深处的中年危机暴露无遗。一如心理学家所言,他们不仅是危机的表演者,也是危机剧本的撰写者。
很多人相信,男性进入中年时期就会面临中年危机。事实并非如此。尽管很多中年男性陷入中年危机,但这并非因为他们已经迈入中年时期,而是因为他们的妻子步入中年。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妻子的年龄导致男性面临中年危机,并引发一系列行为;这时男性需要再次吸引年轻而且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
当年京城就曾盛行过一阵老男人饭局,一群中老年男士欢聚一堂,需要特别严证自己魅力加身的,会带着几个热爱文艺的女青年(皆面貌姣好年轻秀丽),老男人饭局先是针砭时弊,把没来的糟蹋个遍,接着必然开始不可或缺的环节,由年轻女粉丝们的崇拜开始,进入互相恭维段落,这个说×兄追求者无数,那个说×总才是黄金单身汉……推杯换盏中,身体疲软的老男人,终于达到了精神上的高潮。
如今还不是一样么?老男人们自以为自己正在把握世界,有无数女人向其献媚——难道我还不是宇宙中心?大爷你错了,想在你身上捞钱的人自然嘴上没句实话;但是花钱买票的观众一眼就可看出:这剧烂透了!
葛大爷不是可做笑料的角色
心理学家詹姆士·霍利斯说,中年危机不是一场按时到来的考核,而是一次心理体验。既然是体验,那只有经历过的人方知个中滋味,在这且撇开这个沉重的话题,让我们带着温度与思考,从葛大爷的作品中抽身回到他的现实生活来吧。
记得王安忆曾写到参加过的一次饭局。等葛大爷赶到,他们都有些兴奋,期待地看着葛大爷的嘴,好像那里会蹦出金豆子来。不曾想,葛大爷甚至是有些口讷的,面对生人还有些腼腆。大家只得去问他,贺岁片拍得怎样,导演如何,像诱供似的,要套出点噱头来。葛大爷回答得也很老实,说是有些同事态度不认真,又不肯动脑筋,工作气氛不太好。大家又问他演员们的表现如何,他都一一回答,有自己的看法却也不损人。谈起片场的事,并不抖落花絮绯闻,倒是乐于说一些郑重的事情。渐渐的,大家也就把葛大爷搁在了一边。
葛大爷终于被大家放过,显见得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过意不去,好像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终席之时,便提出要拌个白菜心给大家吃。他从厨房要来嫩白菜心和各种作料,全神贯注地调制起来。
“这其实是一个实在人,没有一点滑稽腔,不是个可做笑料的角色。所以被派作‘笑星’,大概是因他有些‘逗’的相貌决定,也因我们对喜剧的误解。”王安忆如是说。
离开了角色,他可能对一个提问沉默三分钟
在真实的葛大爷和我们想象的葛大爷之间,存在着太多错觉。电影里,他总是满脑子异想天开的鬼主意,蔫坏,淘,因为善良让人恨不起来,透着一股古灵精怪的厚道,还特能说,妙语连珠,靠一张贫嘴征服荧幕内外的人。可一旦离开了角色,他可能会对一个提问要沉默三分钟,说话很慢很慢,几乎是字斟句酌。
这让我想起村上春树的事儿。在日本的时候,村上几乎没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话,演讲之类他也从来不做;然而使用英语,他已经做过好几次演讲,如有机会,他恐怕还会做下去的。这颇有些奇妙。村上觉着,在公众面前发言,同运用仍然不尽如人意的英语相比,使用日语他会被这样一种感觉袭扰:“自己仿佛被词语的大海吞噬,其中有着无限的选择、无限的可能。”想来,村上作为一个作家,和母语的关系太过密切了,使用母语向人们讲话时,便会在那富饶的词语大海中张皇失措,沮丧不已。葛大爷莫不也是如此吧。
就葛大爷来说,他可能情愿坚守演艺这一营生。在演艺的主场上竞技,他尚能较为自在、有效地捕捉角色,赋予角色轮廓——这毕竟是他的职业,理应以这种方式去把握的人物。倘如换作谈论个人生活,他便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有一种重要的东西从中零落而去。他恐怕无法认可这样一种剥离感。
为此,他总是道着歉:“对不住,没聊好啊……聊天,我不行。”真不行吗?并非如此。但是谁能对他的这点儿较真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