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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叙事精神分析到大自在
2014-06-05 14:06  

张沛超 博士

伯根塔尔有一句话叫做:人的世界不是由原子构成的,而是由故事构成的。

真正决定一个人有没有生活,在不在生活的是他有没有自己的故事。比方说苏格拉底已经死了,但他活在我们心中,这是个悖论的说法,事实上就是因为他的故事还在。只要一个人的故事在,这个人的主体是没有消亡没有崩解掉的。如果一个人没有故事,尽管肉身在,事实上他的主体是崩解掉了的。

为什么会发生主体不能成形的情况,这与即将要谈到的第二个重要概念有关,就是维度。我们已经讲了,决定一个故事,最重要的至少是这三个维度:时间、空间、主体。比方说,一个点是零维的,我们没有办法和别人说清楚这个点在哪儿。你可以说在这个黑板上,但在黑板的哪儿还是说不清楚。为了向别人转述、为了使这个点成为主体间性的、为了使一个事故成为故事,不可缺少的东西就是维度。我们仅仅是建一个很简单的维度——坐标系,以及坐标系标刻,这个点就能成为向别人转述的东西,这个点在这个坐标系里代表(1,1)。仅仅建立一个框架,它就有了意义,可以说给别人。在汉语中,事故和故事,这个词造的很有意思。事故是accident,accidental是偶然的意思,就是没法说清楚。

我们的生是一场事故,死又是一个事故。单纯考虑两个端点的话,又回到一个点上,整个人生就是一场大的事故而已,没有故事。神话是人类最初理解生死的方式,为什么一个俄狄浦斯的神话解释力这么强,以至于在各种文化中都可以找到相应的对应物?这就是因为这个故事的框架深植根于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以至于它可以赋予不同种群中的人的一些很难理解的现象以一个“说法”,使之变得可以理解。

叙事框架就是使事故呈现出意义,得以生长。本来从生到死就是一个点,如何让生命呈现出一个枝蔓,叙事框架就是支撑它的。叙事框架与一般的维度有什么不一样呢?至关重要的一点区别是叙事框架内在的时间性。比方说,一幅俄狄浦斯神话的图景绝对不是在某点发生的,而是由其内在的时间性“撑开”的。在时间线上的每个点上都可以绽开自己的维度,这就使得一个故事在每个点上都有意义。我们听不同人的叙述,讲述自己的故事,就会发现有些人的故事完全讲不出来,有些人的故事完全就是一堆事故而已。这些事故之间没有时间性,有些人的故事只有枝干,没有花或叶子,就是没有情感。而有些人的又密不透风,找不到枝干,没有逻辑。有些又中间空了一段,比方在青春期断了。我们可以拿故事做一个整体的诊断。一个人如果很流利的建立这个时间性的维度,在每个点都能“撑开”,在虚空中开出花来,这个人的病理性就没有或者很少,他很容易形成故事。如果这个故事要么只有枝没有干,要么断了,或者密不透风找不出主干,那可能是因为很多内在的东西使它不能表达,不能生长。为什么笔者强调叙事框架必定有时间性呢?这是因为事故与事故就的区分就在于内在的时间性是否连续。为什么我们需要在治疗中不断回溯至创伤的瞬间呢?因为那一段主体丧失了时间性,就是一个很基础的防御机制叫做“解离”。由于创伤的作用,主体的那一段丧失了。解离是一个比所有的防御机制都更为基础的东西。创伤这个病理学,在今天换一个叙事框架仍然成立,可以说所有的心理疾病都起源于创伤。创伤造成解离,就是丢失了一段时间,这个主体没有办法在这个时间中绵延,所以不连贯不丰富。

重新看看精神分析的说法,它的理论和物理学非常不一样,精神分析本质不是科学,因为它既不可以证实,也不能证伪,它就是一个和所有的历史性科学一样的解释性的学问。鉴别此两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比如今天的物理化学生物的学生看文献,都不再看牛顿或者亚里士多德时期的,那是因为新的基础一旦建立,旧有的故事便没有用处。但精神分析跟中医或者其他历史性的学问一样,都要从最老的故事中使用最老的框架,不断的用老的去诠释新的。例如俄狄浦斯神话,克莱因把它阐释一遍,拉康又把它阐释一遍,到科赫特这里又阐释一遍,这样的故事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是因为它们为进化所“选择”。很多故事同时处于进化的“漏斗”,有些东西漏下了,而有些漏不下来。因为被选择的故事为病人的无意识所融入和浸润,这个故事从俄狄浦斯或者纳西西斯开始已经有无数人的生命故事融入其中了。把精神分析的理论看成一个说法,无非就是一组叙事框架。为什么有的经久耐用,就是因为有无数人的生命故事融入其中了,使之获得了永生。

人的故事复杂到以至于只有人才能理解。他的独一无二性一定体现在用另外一个独一无二性才能证实他的存在。如果地球上人灭绝了,只剩下某人一本自传就没有意义。因为如果这个文本不再为人所解读,就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说在叙事中最重要的维度是什么?就是听故事的人,这个人理论上具有无限的维度。维度是两个人相互作用产生的,生长的维度是在对话中展开的。对话是一个人类的本能,甚至是一切文化诞生的基础。

对话或者叙述的本质就是解释学的“视域融合”,我们要先想理解一个东西,说明一个东西,必须要先有成见。比昂说我们在治疗中要无欲无忆,事实上不可能真空的。这个成见不是贬义,成见是有待充实的维度。

人的存在就是人之故事的存在。一个人出现了问题就是他的故事出现了问题。他的故事有什么病呢?它没有被足够的聆听,以至于是个事故而不是故事。所以我们借助这个因果,利用我们身上很多的可以生长的维度去把这个虚空的点装进去,变成语言,产生意义,在虚空中开出花来。

当我们谈到视域融合的时候,为什么如此重要?那是因为我们无论如何没有办法用另外一个人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只要“戳”在这就占据了相应的空间,我们死活都占不了这个被他人先占的空间。比方说,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他就会想知道那个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所以不断要求与之对话。

最后我们把症状本身看成一个有生命的附体物。把症状拟人化,为什么它附体?这是因为症状没自己的故事。它要证明什么呢?“客居主位”是因为症状一定要获得自己的故事,因为一切的生命都存在一个本能的倾向——期待永生。什么东西可以永生呢?只要有人在,主体间性的东西就可以永生。他死了,但故事在流传。主体间性最重要的是语言,而语言的本质如果不是对话,它就根本没有产生的必要。症状在呼唤自己的语言。最初的癔症患者,手不能动,事实上是期待“讨个说法”的。如果有听症状故事的听者的话,它就不再用症状的形式说了,就变成语言了,随即就变成主体间的。症状也可以像人一样,也可以永生。生命的本质超越性的一切在于它寻求永生。

无论他们的叙事框架千变万化,情感是根本,是唯一当下发生的。尽管每次某人都会使用不同的话表达心境,但是那些话并不是当下的,只有这瞬息万变的情感是当下发生的。而人们之所以在这一点上体会不到情感,是因为这一点被“抽空”了,那是因为这几个维度没有建立,没“撑”起来。每一个情感下都有很多欲望,为什么欲望变成了情感?这是由于存在着创伤。欲望受到打击之后反弹形成情感,情感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主体间呢?症状。每一个症状下面,只要不断地去听都能听出情感,再往下,就听出创伤,每一个创伤背后都有一个未达成的欲望。

一个人的故事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语言、要么是人际、要么是身体不通。人的身体中绝对不是只住一个主体。如果说欲望能产生症状,那说明必定不止一个欲望。每个欲望又呼喊着什么呢?欲望背后的主体期待自己的故事。如果身体中所有这些寄居者都获得自己的故事,那身体自动通,人际自动通,语言自动通。

生命的本质在于永生,人的身体内并非只住着一个人,这些欲望都呼喊着自己的故事,为了理解这些故事,我们要去倾听,我们何以倾听?因为我们的故事中已经编织了很多人的故事,所以我们能够倾听他们诉说。当它们诉说后就获得了主体间的形式、故事的形式,所以它们不再以身体的纠结、人际的纠结、语言的纠结,最终“皆大欢喜”,所有的生命都获得了故事获得了永生,可以在人际之间广泛流传。

真实的力量远大于完美的力量。真实的力量是静默的力量,它没有力矩,施力者和受力者都是其自身,因此没有任何造作的耗散。真实是最大的范畴,是理型(Idea)、是太一(the One)、是梵(Bráhman)、是如来藏(Tathāgatagarbha)、是本始基(the Primordial Base)、是真如(True Suchness)、是道(Tao)、是易(Changes)、是绝对现实(the Ultimate Truth)、是自性(the Self),是一切用不同的名字称呼的、存在的总体。真实遍一切处,在究竟的意义上没有任何不真实的东西。心理症状是来自心理现实的召唤,它引领我们探索自心的奥秘,开掘璀璨的心性宝藏。偈曰:“以我观病我有病,以病观我病有我,我再观病我是病,病里寻我病是我,观至病我不二时,既无病来亦无我。”心理治疗无法添加或去除任何东西,只能一同走近真实的总体——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也没有主体,天籁无声,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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